在我小时候,北海的静心斋被北京文史馆占用,那里边是什么样,总有一种神秘感,尤其是经北海后门西侧,只见土坡上是一排高高的窗扇,弯曲近百步,似宫墙而有棂窗,似房屋而少檐脊。后来静心斋开放了,从里边看去,原来是依山势而筑起的一道廊,也是这古老中式花园中最高处。站立廊中,静心斋尽收眼底。这种依山势崎岖而筑的廊,不只能把园中修建连了起来,并且还起到丰厚园景的效果,这种廊就叫做爬山廊。
江南园林多引水筑池,池虽不大,也会给人一种水木清华的感受。所以水上筑廊,远比桥或堤更有用,也更增景象。水廊凌跨水面,半通半隔,尤其是水廊两边的廊凳上装置弯曲的俯栏,能够凭栏欣赏池中的荷花、睡莲和来往游嬉的池鱼。这种廊凳叫做鹅顶椅,由于那弯曲的俯栏就像鹅的曲颈,又称之为“佳人靠”或“吴王靠”,大概是源于吴王夫差与西施的故事罢。水廊小憩时,仰观云天,平视园景,俯视塘荷,真真美不胜收。
旧时宅第中的廊往往置于宅院的垂花门内,如逢下雨或下雪的气候,完全能够不用通过宅院,而沿着一侧的游廊,就能从厢房直至上房,免去了泥脚如麻和顶风冒雨的烦恼。此外,一座宅院通过游廊的衔接,更增加一种幽深感。而第二、三进院的花厅、正房大多前廊后厦,也即堂屋的前后都有庑廊与四周游廊连在一起,旧时北京东西内城都有不少这样的大宅院,北京人对屋子与宅院的这一过渡空间往往称之为“廊檐下”。
“廊檐下”虽不算是登堂入室,但也是从私家花园庭中到室内的过渡,这使咱们想起《红楼梦》中一些风趣的、但又常常被人疏忽的情节。如凤姐和探春在宁国府、荣国府中发挥他们的办理才干,齐聚两府中的管事、丫环、女佣分配调度时,大管事、二管事以及那些“赖我们的”、“林之孝家的”大略是站在廊下。这里的“廊下”指的是廊檐下,其实就是廊上,而那些粗使丫环和老妈子就只能垂手站立庭中,家丁的身份也就爱憎分明了。一道廊区分了仆人的等级,阶上廊下的总比阶下庭中的高一等。
旧时的廊是环绕居屋的魂,那种弯曲弯曲的美是无法形容的。“廊檐下”这一特别的空间会给人无穷尽的趣味:春季在廊下看一庭花木,闻着堂屋前两株太平花的幽香,听着悬在落挂上的笼中黄鹂鸣唱;夏天里悄悄放下悬在廊檐下的苇帘遮阳,听着树上的知了啾啾,或是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;秋天在廊上摆上几盆姚黄魏紫,在廊下放一把藤椅,沐浴着秋天里的“小阳春”;寒冬,偶然从屋中走到廊上,看着庭中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,廊檐下的台阶也被雪掩盖,逐渐滋润着廊上的地砖。年复一年,春夏秋冬,风花雪月,你在廊中都会尽将其揽入怀中,无论是悄悄的高兴,仍是淡淡的哀愁,在廊中都会感到是如此安静。